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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唐唯珂 实习生 闫晓丽 广州报道
导读
麻醉师缺口大成为影响分娩镇痛推广的主要痛点之一。
3月20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办公厅印发《第一批国家分娩镇痛试点医院名单》，确定了913家医院作为国家分娩镇痛试点医院。根据要求，试点医院到后年分娩镇痛率要不低于40%。然而，目前分娩镇痛在国内的普及率却不足10%。
生孩子到底有多痛？医学研究表明，产痛的疼痛程度仅次于烧灼的剧痛和肝肾结石的绞痛，排名第三。
目前的分娩镇痛方法包括非药物性镇痛和药物性镇痛两大类。
非药物性镇痛包括精神安慰法、呼吸法、水中分娩等，其优点是对产程和胎儿无影响，但镇痛效果较差；药物性镇痛包括笑气吸入法、肌注镇痛药物法、椎管内分娩镇痛法等。目前国内外正在使用的技术最成熟、效果最确切的镇痛方法是椎管内阻滞，包括硬膜外阻滞和腰硬联合阻滞，其中硬膜外阻滞常用。
无痛分娩并非第一次引起大众关注。此前，2017年，榆林产妇跳楼事件曾在网络上引发轩然大波。起因是产妇马茸茸因忍受不了巨大的生产疼痛，未能实施剖腹产而跳楼自杀，造成一尸两命的惨剧。院方和家属各执一词，产子之痛成为触发各方矛盾达到激化的导火索，同时也引发公众对于“无痛分娩”的热议。
但麻醉师缺口大成为影响分娩镇痛推广的主要痛点之一。
普及率低 认知度偏差
3月18日，在中国医师协会分娩镇痛专家工作委员会成立大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局副局长焦雅辉说：“分娩镇痛既是患者就医的痛点，也是医疗服务的痛点。”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重症监护和分娩镇痛几乎在同一时期重新起步。到了2011年，前者几乎遍及了每家医院，而后者几乎没有。”在《你一定要知道的无痛分娩——发生在你身边的故事》一书中，如此描述国内分娩镇痛的普及程度。
在中国老一辈人的观念里，生孩子疼痛是正常的，忍忍就过去了。对此，广州市妇女儿童医疗中心麻醉科主任宋兴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产妇严重的疼痛会减少胎盘血流和胎儿氧供，可能造成胎儿酸中毒，造成产妇高血压危象、宫缩乏力、增加焦虑和抑郁的发生几率等。
作为缓解产妇疼痛的无痛分娩技术已经存在超过100年，早已在欧美普及，安全性和有效性已经得到了反复验证。数据显示，当前美国分娩镇痛率为85%，英国为90%，而这一数据在中国不到10%，东部发达地区相对较高，中西部地区则不及1%。
中华医学会麻醉学分会产科麻醉学组此前在全国开展了分娩镇痛的相关调查，调查对象全部是妇产专科医院，分为东北、华北、华东、华南、华中、西北、西南7个区域，42家医院的有效调查表纳入统计，调查3年总分娩量为1489228例，分娩镇痛率分别为：东北29.97%、华北17.97%、华东30.77%、华南11.65%、华中19.66%、西北1.02%、西南7.56%，东北地区剖宫产率最高为50.8%，华南地区剖宫产率最低为35.7%。调查结果显示我国急需普及和提高分娩镇痛，西北和西南地区尤其需要被关注。
据北京市公共卫生信息中心网站2006年刊登的一篇文章显示：在20世纪50到70年代，我国剖腹产率仅在5%左右，而在80年代后迅速上升至30%-40%。据世界卫生组织2010年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中国在2007年10月至2008年5月间的剖腹产率高达46%，为世界第一，其中非医学指征剖宫产占全部剖宫产的11.7%。
最近的一项数据是在2016年12月12日，国家卫生计生委召开的发布会上，国家卫生计生委妇幼司副司长宋莉表示，根据妇幼卫生年报的结果显示，2013-2015年中国剖宫产率分别为34.6%、35%和34.3%。
虽然近年来剖宫产率相比较此前有下降，但是世界卫生组织对剖腹产率设置的警戒线是15%，中国的剖宫产率远高于警戒线之上。
剖宫产给产妇带来的风险也不容忽视。安徽某三甲医院的产科医生林一（化名）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剖宫产会给孕妇造成疤痕子宫，生二胎的风险因此大增，万一引发子宫破裂，会带来大出血，危及妈妈生命安全。此外还容易导致各种粘黏，对产妇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一位曾接受分娩镇痛的90后宝妈周茜（化名）对记者说：“我一开始痛就开到了三指，马上上了无痛，痛感降低了很多，直到生完都不怎么痛，并且因为是顺产，所以现在恢复得很好。”
每个人的疼痛感不同，因此会有不一样的感受。宋兴荣表示，“无痛分娩”并不是完全没有痛感的，完全不痛会影响宫缩和用力。如果自然分娩的疼痛是8分-10分，打了无痛后的痛感就是3分-4分。
公立价格低 麻醉师短缺
“不是所有的苦难都有意义，也不是所有的苦难都值得歌颂。”榆林产妇跳楼事件发生后，有网友曾如此说道。
目前，国内很多产妇对分娩镇痛的认知度不够，很多产妇和家属宁愿选择剖宫产也不愿选择分娩镇痛。
刚刚做完剖宫产手术的王阳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我怕疼，想想顺产就有些害怕。万一生不出来，再去选择剖宫产还要受二次罪，所以还不如直接剖宫产。”
对于为何不选择无痛分娩，王阳认为打无痛会对孩子不好，所以只能选择剖宫产。产妇对于分娩痛的担心和恐惧，以及对分娩镇痛的认知不足，是造成国内剖宫产率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
华南某三甲医院的麻醉师王梦（化名）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现在基本上椎管内麻醉镇痛应用普遍，对于担心对孩子有影响的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其一药物进入硬膜外间隙，被吸收入血的剂量就很小，能经过胎盘进入胎儿体内的更微乎其微；其二分娩镇痛的药物剂量只有剖宫产椎管内麻醉剂量的1/10，所以完全不会对小孩有影响。”
广东省妇幼保健院麻醉医师黄伟坚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剖宫产和分娩镇痛两者打麻药的位置是一样的，从可能带来的并发症来看，两者区别不大，主要有低血压、镇痛不足、局部麻药中毒等。但是分娩镇痛打麻药的量相对来说要少很多，带来的风险也少很多。此外，剖宫产有大出血、羊水栓塞等风险，因此剖宫产的风险比无痛分娩要大很多。”
此外，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以广东省妇幼保健院为例，一般正常分娩的费用是4000元-4500元，分娩镇痛的价格为1500元，剖宫产的价格要更贵一些，达到7000元-10000元。
而目前我国大部分地区对分娩镇痛没有明确的收费标准。安徽某三甲医院的收费价格是1200元，对于公立医院来讲，定价相对比较低。而一些做高端服务的民营医院，收费相对来说就比较高。例如，和睦家医院的收费价格是顺产66000元，优惠期价格48800元，分娩镇痛的价格8000元；广州爱博恩妇产医院的收费价格是顺产39000元，分娩镇痛价格6500元。
黄伟坚对记者坦言，价格因素也会影响分娩镇痛在三四线城市的普及率。“在一些三四线城市，医生的收入和手术挂钩，分娩镇痛的定价不高，例如1500元的分娩镇痛手术费用，里面包括麻醉费用400元左右，比起其他手术来说低很多，很多医生不愿意进行分娩镇痛手术，因此也影响到了它的普及率。”
业内人士分析，麻醉师缺口大成为影响分娩镇痛推广的主要痛点之一。据有关数据显示，全国麻醉医生8.5万，每万人拥有麻醉医师0.5人。然而在美国，每万人拥有2.5名麻醉专业人员，英国则是2.8名。如果按照欧美国家的标准，按照每万人需要2.5个麻醉医师来计算，中国至少还应该配备30万名麻醉医师。
黄伟坚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其实目前国内麻醉医生的缺口比儿科医生还缺。由于麻醉医生在临床上得不到重视，所以很多的一些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不愿意做麻醉医生。国内一些综合性的大学取消了麻醉学的本科专业，目前正好是处于空窗期，所以人手更加不足。”
记者了解到，由于分娩的产程不同，快则一到两个小时左右，慢则十几个小时，产妇一旦选择分娩镇痛，那么麻醉医生就要进驻产房直到胎儿顺利降生。而麻醉医生本身人手就不足，在应对日常手术的时候还要顾及到费时耗人的分娩镇痛，因此造成很多医院分娩镇痛普及率不高。
王梦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现在提倡舒适化医疗，我们不仅只在手术室里，还要做无痛胃肠镜，手术量大，麻醉医生少，导致我们每天都在高负荷运转。以目前公立医院的收费和人手配比来看，未来如何平衡收费成为能否顺利推广关键。”
